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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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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8 章

寧氏怎麽也沒想到,蕭淮奕這一走便是三四年。

瞧著滿屋子踉蹌學步鬧騰的蕭家七哥兒,寧氏揉著酸痛的腰身,心中對丈夫是又愧又怨。

愧疚蕭淮奕當初是因著替她惹下的麻煩擦屁股才鬧得兩年不曾歸家。

怨則是她十月懷胎,辛苦育兒,整整三年,蕭淮奕這個做丈夫和父親的,全程沒有參與一丁半點。

比起當初身懷五姑娘時候,那待遇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。

好在蕭三娘待她還不錯,又是替她操勞五姑娘的事情,又時常囑咐廚下關懷她的身子。

還破例多調了幾個下人在她房裏使喚,做足了一個婆母的本分。

只是全家如今擔憂的還另有一樣。

蕭家往北的生意越發不好做了,說是北邊鬧兵變,瓷器茶葉綢緞這等貨物滯銷,倒是糧食十分緊缺。

天下之大,戰火燒不到南邊,反倒是多了幾分富貴險中求的商機。

每年輪流駐在北地的徐勝和吳新成兩個大掌櫃不知是怎麽商量的,並沒有停止商運,而是將貨物全部改成了糧食。

宛州本來逐年便宜的糧價突然高漲了一大截,一般人瞧著都沒有什麽利潤可圖了。

即便是這樣,他們依舊沒有停止高價進購糧食,然後源源不斷地運往北邊。

蕭三娘與幾個老掌櫃無不擔憂。

但他們這一輩的人已經逐漸管不了羽翼豐滿的年輕一代,除了空嘆一句後生可畏,便只有盡心盡力幫著他們在本地經營罷了。

蕭三娘知曉自家三兒子如今在往京城做生意,只是許久不曾有家書傳來,擔憂得都病倒了。

五姑娘在主院裏盡心伺候祖母,連霍三娘都來看望數回。

蕭三娘見到霍三娘,卻是抓著她連連詢問近日城中逐漸起來的傳聞。

“聽說當今聖上殯天,可是真的?”

“又有說叛賊進京的,又有說新皇已立的......各種傳言紛紛擾擾,究竟哪個是真?”

蕭三娘最是精明,她知曉霍三娘這樣的身份,對於京中的事情自然比尋常人了解得快和準。

霍三娘面露難色,瞧了一眼屋中侍立的下人,首先吩咐孫媽媽領著人到外頭伺候。

蕭三娘給了王媽媽一個眼神,她們自然也會意,默契地退出房去。

她本要叫五姑娘也退下,卻被霍三娘攔住了:

“月兒如今也到了該懂事的年紀,翻過年去都該著手議親了,老太太便讓她在這聽聽也無妨。”

瞧著出落得雪玉一般的孫女,蕭三娘自是感慨萬千。

拋開別的不說,她這個幹娘拜得是真真值當,這比多了個親娘也不差什麽了。

便也就允了五姑娘在旁。

“老太太聽見的傳聞,幾乎都是真信兒......聖上的確是於四月殯天了,至於入京的軍隊並非叛軍,乃是諍兒父親率領的王家軍,護送太子進京承繼大統的。”

蕭三娘聽聞此事,驚得半晌說不出話。

如今已經是大祁四十三年,那就意味著聖上穩坐了四十餘年的帝位。

很多人大半輩子都未曾經歷過更改年號這樣的大事。

卻不曾想聖上已經於數月前便撒手人寰。

“宛州離京城遙遠,官府的訃告出來也就慢一些,加上......這其中有些波折,是以如今還未有通告。”

“聽聞一路上打了幾仗,可是真有其事?你家諍哥兒可一切安好?”

霍三娘柔聲笑道:“多謝老太太掛心,不但諍兒好好的,就連月兒的父親,近日也有望回鄉。您老心中的石頭盡可放下了。”

聽到這句,蕭三娘總算稍稍安心,盡管還有許多疑問,卻是再也沒有力氣多管。

霍三娘與五姑娘對視一眼,又道:“不過,老太太近日只怕沒得空好好歇息了。”

蕭三娘疑惑起來,強打精神聽她說。

“等官府訃告一出,民間為天子守孝,總有一段時日不許婚喪嫁娶,好些人家趁著這段日子,都要提前成了親事。老太太只怕日日要應酬不斷了。”

蕭家如今是本地富戶,結交的人家自然也多,辦席宴怎有不邀請她的道理?

這倒也算是喜事了。

如今隔壁六房就有兩個丫頭已經定了親,若是再等一兩年發嫁,年紀又拖大了,少不得趁著通告還沒出,辦了喜事要緊。

五姑娘拍著手叫起來:“祖母,辦喜宴多熱鬧啊,您要快些好起來,咱們一塊去瞧新娘子。”

蕭三娘病容難得展笑,她無奈地朝霍三娘嘆氣:“這丫頭,一得意就忘了形,也不怕幹娘看笑話。”

**

霍三娘料得沒錯,雖然正式公文沒到,但如此天大的事情還是逐漸在民間傳開了,有經驗的老人們紛紛安排著家中適齡的後輩抓緊結親。

盡管喜宴辦得倉促且低調,但全城似乎都舉力為新人們促成禮儀,終究還是熱鬧。

染坊裏連夜趕制紅綢,各家酒樓菜蔬也被預定一空。

就連寧氏名下的食肆也承接了幾戶人家的席面。

喜宴當日,食肆裏幹脆關了門,廚子夥計們都到人家裏去架鍋燒菜。

店裏的人雖則都年輕,但從掌櫃起,到打雜的幫廚,做事無不細心認真。

主家雇了他們自然頗為省心合意。

王丫頭作為食肆的小掌櫃,每場宴席都得親自跟著。

別的姑娘家像她這般年紀要麽成婚要麽待嫁,無不把自己收拾得鮮艷明亮。

只有她生怕別人嫌棄自己年輕,成日裏穿著一身青灰色衣裳和褂子,刻意打扮得顯老幾分。

要知道這幾家好容易接到的單子,都是街上相熟了解的人家,才放心將席面交給她們做。

其餘人家一過來,見到掌櫃是她這樣的年輕姑娘,都是扭頭便走了的。

她寧願別人嫌她老氣,也不想因為年輕而失去了本該掙到手的銀錢。

接到了主家結算的銀錢,王丫頭心中雀躍,但面上依舊是一副老成淡定的模樣。

她道了謝,說了幾句吉祥祝福的話語,拎著主家隨贈的糖果往回走。

“王姑娘!”

王丫頭回身看去,只見路口站著兩個年輕男子,其中一個疾步朝她走過來,卻是蕭子辰。

“三少爺,您回來了?”

蕭子辰走到近前,向王丫頭行了個書生禮,起身時滿臉是笑:“早回來多日了,只是近日忙,都沒瞧見你。”

他領著家中下人陪蕭子墨到省府趕考秋闈,來來回回一共鬧了兩個月。

誰想到才一回來,到處都有結親的人家,他又被相熟的學子們拉去湊熱鬧。

這不,今兒個才算得了空閑。

王丫頭也矮了矮身子算是回禮,她瞧見蕭子辰手中拿著的東西,那原是用裹貼包好的幾支毛筆。

蕭子辰舉了舉手中的東西,笑著解釋:“今日是專程陪我二哥出來散心,他才經歷了一場大考,合該放松放松。”

若是這場考試也能順利通過,那他二哥就成了舉人,可以直接做官,這輩子就再也不用吃學習的苦了。

“姑娘今日也發財了,恭喜。”蕭子辰撓撓頭,撿王丫頭喜歡的話題講。

王丫頭一手拿著包銀子的布袋,一手拿著喜糖,她笑著將喜糖遞出去:“該恭喜的是新人,你也沾沾他們的喜氣兒吧。”

這話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。

蕭子辰有些呆呆呼呼地,直到兩個人告別,王丫頭轉身離開,他還拿著人家隨手給的糖果發呆。

蕭子墨上前來,敲了敲他的腦袋:“怎麽了你?”

兩兄弟一塊出門兩個月,兄弟情分倒比以往深厚了不少。

蕭子辰沒頭沒腦地說:“哥,等成了舉人大老爺,你也該議親了吧?你不成親,我們做弟弟的,可都幹等著呢。”

蕭子墨聽出了弟弟的意思,他看向王丫頭離開的方向。

街上已經沒有那道青灰色的年輕身影,只留斜陽在青石板上灑下一地餘暉。

縣府終於發出了訃告,街上的燈彩一日之內全部撤下,屋檐邊走廊下全換上素白的燈籠。

帶刀的衙役上街巡邏,敲著梆子將訃聞念了一遍又一遍。

全城禁止絲竹宴飲,連小孩上街打鬧也會被嚴厲呵斥。

這般三日之後,又貼上了新的告示。

新帝登基,重定年號,大赦天下。

尋常百信們關註的只有前頭三句,一個紀年已經結束了,即將開啟新的紀年,更會帶來一些諸如免稅或減除徭役等等好處。

後頭的他們便也都不大關註,譬如加開恩科。

即便恩科連開三年,那也只是對當今舉子有利,與其餘讀書人卻是無關。

可好巧不巧,重霖書院在這一年,竟一下子又連出兩個舉子。

一個是蕭子墨,另一個叫相蕪的,兩人既是同窗又是好友。

省府裏專程來了人送信,書院裏的老學究們親自接待,重霖書院名望更甚。

因著在國孝之中,即便全家人心中高興,也並沒與大肆舉辦宴席。

蕭子墨回村祭拜了先祖,蕭三娘張羅了兩車禮送回村中,也算是答謝族人們的恭賀了。

祠堂裏幾個族老亦替他高興,紛紛詢問今後到哪裏做官。

本朝舉子便可入仕,蕭淮瑾和淮汝都是考到了舉人便做官了,雖然品階不高,但也是無數人望塵莫及的位置。

蕭子墨心中卻是另有一番考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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